学校网站 ENGLISH

[弘扬曲周精神]石元春:为民奉献 乐在曲周

2013年11月07日 浏览次数:

欧阳永志 摄影

今天,我和大家一起分享一下三、四十年前的一些真实的故事,回忆一段农大往事。

这个故事,应当从中国地图讲起,从中国地图上的黄淮海平原讲起。我们总是说中国的地形图,很像一只雄鸡,那么黄淮海平原就是在雄鸡身前的一块绿色的玉佩——这是中国第一大平原——32万平方公里,比英国还大8平方公里。这个平原上是气候温和、雨量充沛、地形平坦、土壤深厚,是我们国家一个重要的农区。

所以新中国建立以后,我们国家就开始建设黄淮海平原。首先是灌溉,灌溉能使农作物产量提高一些。但后来就有一个现象:一年增产,二年平产,三年减产。但大家没有注意这个现象,又加强灌溉。1958年“大跃进”的时候,又采取“平原水库”、“葡萄串”一块地对一块天的做法,一下子就把水利化发展下去了,可是这个路线错了。结果就造成这个地方,大量发生了土壤的次生盐渍化,一下子两千多万亩农田,就像染瘟疫一样,整个被盐碱吞没了,产量大减,农民生活困难,农民谈水色变、谈盐色变。

这样一个情况,延续了十多年,没有办法根治。那个时候,老百姓说省、地、县的水利局的牌子两面挂,这边叫做“抗旱指挥部”,一到雨季,把这牌子翻过来就是“防涝指挥部”。那个时候的农委也有一块牌子,叫“治碱指挥部”,治理盐碱地。但是谁也不知道该怎么治!那也有一句话顺口溜:“张书记来挖,李书记来填,王书记来了不知道怎么办!”在当时的学界,大家也是莫衷一是。

这样的情况延续了十多年,最受害是农民,包括国家。国家每年要向调运50多万吨粮食,来给农民发救济粮。在这个时候,科技界和政府机关在黄淮海平原,建立了很多的实验区,大家都在不同地角度探讨怎么治理?旱涝、盐碱怎么办?也正是这个时候,我们学校的实验站——曲周试验区成立了。

早在1973年的5月份,我们学校的老校长王观澜同志——当时是国务院领导小组的成员,主管全国的农业工作——在邯郸主持召开了一个工作会议。学校时任副校长沈其益教授也参加了这个会。会下,王观澜就跟沈其益说,你看邯郸地区盐碱地很严重,农大是不是派几个教师来看看?能不能帮他们搞一些改良的工作?沈其益给我打了一个电话说,石元春你们土化系,是不是来这个地方看看盐碱地的事?我说行,第二天就去邯郸了。去了邯郸以后,随着就去了曲周,这里盐碱最重。

去了曲周以后,我心里很震撼。为什么?我在此前,我在新疆综合考察了三年,穿沙漠、过戈壁、翻天山,盐碱地上不知道走了多少地方。但是,我没有想到在中原大地上,在祖国腹地有这么严重的盐碱化。我没有想到这些地区的农民,那么困苦,那么地贫穷,我心里很难受。

回到邯郸时,我们一路一句话都没有说。沈其益问了我一句:石元春,你看得怎么样?我是搞土壤的,特别是搞土壤改良这一块,被人们叫作“地球修理工”,现在眼看着这个地球上,这一块皮肤已经溃疡了,我们的农民在那儿受罪了。你说我在当时什么滋味?想得很多,话就少了。我就跟沈其益说,沈校长,我们该来了。

我回到学校以后,串联了辛德惠、林培、雷浣群、毛达如等几位老师,大家说,走,看看去。7月份大热天,我们去了。他们几个人一看了以后,跟我的心情一样:我们都是搞土壤的,看到这个现象,我们不去谁去?

我们去了以后住在招待所,夏天很热,晚上就在房子外面乘凉。碰到曲周县一位50多岁的老干部,他是在外地工作,回来探亲的。聊起闲天了,说你们从哪来的?我说我们是从北京来的。你们来干吗?我们说治碱。他就很奇怪,治碱?治碱还得用你们从北京来?我是曲周人,几百年就是那块碱地,要能够治早治好了,还用得着你们来吗?

这位老干部说,现在一拨一拨下放蹲点的干部,都说要治碱。来的时候都是一个虎,走的时候都是一个鼠——像耗子一样溜了。他说,谁来了也干不长。群众对对这蹲点干部有意见,不敢明说,说一些风凉话:“唐修寺,宋修塔。共产党来了瞎挖达”:今天这个工作组来了说该这么挖,下一波工作组来了又那么挖。最后留下一个烂摊子,农民在那受罪。所以农民说,我们这就是不打粮食不养人。老干部还说,农民宿命论很厉害,他们对治碱没有信心。

老干部一说,把我们几个人说傻了。但那时候,我们几个40岁上下还是很锐气的,不管你说老虎、耗子,我不管那么多,咱们就来了,就这么着!

后来,我们决定进驻盐碱最重的地方——张庄。张庄当时是“四大碱”之一,不仅是在曲周闻名,整个邯郸地区都闻名,穷得丁零当啷的,盐碱极重。

确定下来以后,我们就大量搜集资料。到水利部、到河北省水利、农业厅局等地方,到各个实验点大量地搜集资料,我们忙了整整快两个月,就做一件工作,搜集资料。

1973年9月2日,我们这帮人,进驻张庄村,这是一个历史性的时刻。那天一到张庄,就迎来一个“下马威”。县委的破吉普车,鼓捣半天到了张庄。车停了,下车了,整个张庄村就像一个水寨一样,周围都被水围住了。带领我们的当地干部说,十旱九涝,年年都这样。

来到大队部,屋里有什么东西?就是一张桌子,四个板凳。这种房子叫“三透房”,透风、透雨、透光。我们就在这儿待下了。房子透雨,稍微下些雨的话,我们晚上就得接雨,把被窝往这挪一挪、往那挪一挪,弄一个脸盆搁在那儿接雨;透光,晚上可以看外面的月光,因为盐碱地的墙,都是土坯房子,风一扫,砖与砖的缝里就空了,外面刮多大的风里面刮多大的风。

这些,我们农业大学的老师,并不怕。我们就是来和农民朋友同吃、同住、同劳动的。我们不怕吃这个苦,但是有一点是,我们有点怕,就是喝他们的水。那水是黄色的,喝在嘴里是咸的。这不重要,重要的是,这个水里面有硫酸镁。所以我们首先就遇到一个问题跑(拉)肚子,至少五天到一个礼拜,每天要往茅房里跑几次。五天、七天以后,慢慢才适应。

我们随意聊天的时候,村支书就跟我们讲说,你们农大老师来的可不是个一般的地方。怎么不一般呢?他说我们走十里地,看不到一颗树,“春天白茫茫,夏天水汪汪,只听耧耙响,不见粮归仓”。他说,我们这边有一句话,叫“有女不向张庄行”,有女的,绝不嫁到张庄,张庄的年轻妇女都愿意往外嫁,村子有一大批的光棍。村支书说,1943年这一带发了一次大水,将近50%的人都死了。他说,爷爷临死前想喝一口玉米糊糊,最后也没能找到。

当时,听到这些故事的时候,我们就觉得,这就是我们父老兄弟,我们能不能管吗?我们必须和他们一起,和旱涝盐碱做斗争,必须改变这个现状,这就是我们的责任。

我们已经有了两个多月的思考,也有了一套综合治理旱涝盐碱地的科学设想。旱是水少,涝是水多。盐碱是因为灌溉不当造成的,这就是“水盐逆行”失调了。这失调了以后,怎么办?旱的时候有水浇,涝的时候能够排走,地不让它盐碱,还要让叫它粮食增产。

这套系统怎么建立起来?我们在治理上“开中药”。我们有三组药。第一组药是“舒筋活血”,把水盐运动调顺,靠什么?我们叫井沟渠,有井有沟有渠,还有田有林有建,农田工程系统。这里最大的难题是什么?就是地下是咸水。

咸水在地下不动,我们就商量“向咸水开刀”。那时候咸水农民是从来不动的,我们觉得定得突破咸水,要利用它来调动这个水盐的运动。我们就采取各种措施,把咸水动起来。所以我们建立了一套水运动系统。

第二个系统,我们搞了一套监测、预报、和决策系统,指挥这个水盐运动,将它旱了有水,涝了能排,不盐碱,土壤变肥,作物产量提升,这套系统叫“监测、预报和管理指挥系统”。

还有第三组药是 “营养和强体、壮体”的一套系统,这就是我们农业措施了。要平地、要压碱,要施肥、要品种、要田间管理等等,这一套都上。

这三套系统,我算了算是19味“药”。我们当时有一个提法叫“重病要上猛药”。按照这些思路,我们定了四年的治理期,四年的巩固发展期。

一开始,我们就碰到了难题。1973年11月8日,我们“农田工程”这套设计都搞得很好了,也跟大队的支部书记和队长汇报了。这个时候已经开始冷了,而我们工程量很大的,如果地一冻,整个工程就不能进行了。我们着急,可是大队支书他老嘻嘻地跟我们笑着,社员们也不着急。老支书说,你们农大老师在这儿什么时候走?我马上说,你什么意思?你想轰我们?他说不是这个意思。他说我想了解一下你们什么时候走?以前的工作队到这儿来,一拨一拨,短的三个月,长的是半年,你们能待多久?我说,治不好你的地,我们就不走了!这一下老支书高兴了,他说,我就等着你们这句话,今天晚上我们开大会,明天早上就上工。

第二天,村里老老少少推着车,拿着锹,带着筐上地了,热火朝天地干起来了。改土治碱的战役,就这样打响了。

到了第二年1974年的春天,开始有些地方开始出现转机了,有些苗好了,有些还是很差。1974年,我们又干了一年,整个苗不一样了,原来的地里面小麦只打100多斤,现在能打200斤、300斤,产量翻番了。一拨一拨的人都跑来看张庄的麦子,群众开始相信科学了。1974年末,曲周县委打报告,说农大老师在曲周实验站的这套办法是可行的,按照这个方法,盐碱地的改造不要那么长的时间,要扩大实验区。

后来,到了“六五计划”的时候,国家科委、农业部在黄淮海地区一共有12个实验区,曲周实验区是佼佼者。1984年的时候,成立了一个专家组,就让我担任专家组组长,那时我才是副教授。不是我有本事,是曲周实验站作出了成果。

到了“七五计划”的时候,黄淮海治理的大战役打起来了,我们农业大学是整个战役的主持单位。那个时候有四个部委,还有科学院、农科院,五个省的很多单位参与,为什么这么大的国家课题,让农业大学来管呢?可就是农大,为什么?因为曲周实验站。

曲周实验站的经验走向了黄淮海,从黄淮海做得很漂亮了以后,国家科委后来又在“七五”科技发展规划中又增加了三江平原、松嫩平原、黄土高原、北方旱区、南方红黄壤的中低产田改良区域治理。1988年,国家计委制订了一个重大的计划,1988年到2000年的12年“区域综合治理与农业发展计划”,这个计划涉及到20个省,3.8亿人口,4.7亿亩耕地,全国10大片。后来我们做了一次统计,从1988年划到2010年,整个治理区里粮食增产是全国的66%,就是说全国新增粮食的66%来自这一区域。所以,黄潍海地区在当年国家缺粮的情况下做出了大贡献。

所以在1993年我们申报“国家科技进步特等奖”很顺利通过了,我们有技术,有理论,更重要我们在实践中发挥的作用。

从1973年到1993年,这20年就这么过来了,那么它的精神是什么呢?

第一个是责任。我们必须要对国家对、人民要有责任感;第二个奉献,要实现我们的责任,我们无私的、无畏的来奉献;再有一个,我们不是靠我们的体力蛮干的,靠科学的,有一篇报道说“用科学制服了老碱”,这是科学;最后,责任、奉献、科学干什么?为人民,就是为了人民,为了农民。责任、奉献、科学、为民,这就是曲周的精神。

曲周的精神,我讲一点和曲周的关系。我们和曲周的关系鱼水情深,“农大老师”这四个字已经成为曲周的一个专用名词了。我们在那的时候,队干部有什么问题说,走找农大老师去。后来发展到家里两口子吵架,不得要领,也找农大老师去;地里发生地老虎(一种害虫),走赶紧找农大老师去。

那时候,我们几个人老师里面,要解决家矛盾,毛达如老师有办法;庄稼地里有什么问题了,林培赶紧去;如果工程上有问题,黄仁安就去。八仙过海各显神通,各有各的招,但是有一张是一样,那就是我们和农民是心贴心的。

有一次到曲周去,那是1980年代后期。中午到了曲周,吃午饭。吃完饭结帐,服务员问,你们是农大老师吧?我们说是啊。他说,我们经理说不用结帐。为什么农大老师不用结帐?他说,农大的老师对曲周这么大的贡献,你们吃一顿饭算什么?

这是情啊,情谊!这个是钱不能说明问题的,所以那个时候和曲周的干部和群众在一起的,真的要说这个三天三夜说不完。所以我概括四个字“鱼水情深”。

我们在那工作,曲周县、乡、村,给我们极大的支持,无微不至的关怀。我觉得我们当时在那工作,如果没有曲周广大农民,没有我们曲周的县委、乡委和村里支持,我们就一事无成啊!所以我在“鱼水情深”后面又加了四个字,叫“感恩曲周”,不要以为我们农大对曲周有多大的贡献,我们的贡献是来自于曲周的农民。

我们经常说从曲周走出了两位校长,两位院士,20多位教授。这得益于曲周这片大地,得益于曲周人民和领导的支持,所以我说“感恩曲周”,没有曲周也没有我们的今天。所以我就想今天党的群众路线实践教育中,回忆这段历史特别有意义。

我们党立党是为公的,执政是为民的,群众路线是我们根本的路线,我入党已经半个多世纪了,老党员了,现在不断听到习总书记不断地提出这些精神,措施,做法,我作为一个老党员,我感觉到我们党的优良的传统又回来了,高兴啊。

所以我想利用这个机会最后说几句话,就是说我们要记得南宋的爱国诗人陆游,他被贬到四川的时候,写的一句脍炙人口的诗:“位卑未敢忘忧国”——我已经被贬了,委屈不用说了,虽然我的位置已经卑微了,但是我不敢忘记忧国,忧国忧民这是一个爱国诗人最重要的情怀。

我觉得我们今天的党员,我们今天的教师研究生,你们要有责任感,要忧国爱民。我们得奖是历史造成的,不在于奖的大小,而是你们有这个心意,有没有这份志气,我为民解忧,为国分忧。

当然SCI的文章,SCIENCE、NATURE都很重要,但是你要顶天你必须立地,因为不立地你就没有支撑点,你立天是虚的。我们今天农大要发展,发展的支撑点是传承,传承一些好的东西,没有传承你的发展是不好的,没有基础的。所以多做一点接地气的工作,多做一些能够为民解忧、为国解愁的事情,可以是一滴水、一粒沙子,但是都是我们第一个人的心意,因为我们每个人今天是这样,是我们的民族在养活着我们,就这块土地滋润着我们,有我们党和政府在那培养着我们,我们都有责任的!我认为现在责任感是我们这一代年轻人最需要的,你们最需要责任感加强,你今天是成人了,你要有为国家民族有责任。

所以我希望我们的学校在过去的传承过去的基础上,能够创造更大的辉煌!

(根据录音整理,未经本人审阅)

分享到:
标签: